日本学者的疫情观察：奥运停办？股市大跌加大贫富差距

　　开栏语：

　　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，恐慌情绪席卷全球市场。全球多个主要股市触发熔断机制暂停交易，数十个股市进入“技术性熊市”。与此同时，部分国家出台救市措施，包括临时禁止股票卖空、央行投放流动性等。

　　全球经济危机来了吗？如何看待全球主要经济体的经济形势？疫情将对全球化带来哪些挑战？全球经济如何应对疫情冲击？疫情之后，全球政治经济格局将发生哪些变化？新京报邀请中国、美国、日本、英国、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学者围绕国内公众关注的经济议题，记录他们的经济观察。

　　今天我们推出第四期《日本学者的疫情观察：奥运停办？股市大跌加大贫富差距》。以下是日本神户大学教授赵来勋的日本经济观察：

　　北京时间3月23日，加拿大宣布退出东京奥运会，国际上一片哗然。加拿大奥委会在官网发表声明，呼吁东京奥运会推迟一年举行，否则，加拿大将不会派出运动员参加。

　　随后，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-莫里森也发表相同的声明：如果奥运会在疫情尚未控制的情况下如期举办，澳大利亚的运动员将不会前往东京参赛。

　　疫情之下，东京奥运会会否迎来退赛潮？有多少国家来？还能否如期举行？有没有观众？

　　据中国日报援引NHK报道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首次松口奥运会延期，其在今天上午的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上表示，如果东京奥运会不能以“完整的形式”举办，可能需要做出推迟的决定。

　　但据路透社3月23日下午报道，东京奥组委主席森喜朗表示，不会取消东京奥运会。

　　不久前，安倍首相还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，奥运会将如期举行，奥运圣火也已经从希腊的奥林匹克山上点燃了。但现在欧美疫情正在水深火热之中，南美、非洲及俄罗斯还没开始，不知何时才能结束。所以，有人建议把奥运会推迟一年举行。可以预见的是，如果不得不取消东京奥运会，日本将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。

　　曾经，我以为恐怖袭击非常可怕，没想到还有更可怕的，就是新冠病毒。

　　2001年“9·11事件”大约一周后，我有急事从日本去美国，当时乘坐的波音747，整个飞机上不到50人。大约下午3点钟在成田国际机场过海关时，巨大的出发厅里，空空荡荡，忐忐忑忑只有我一个独行客。

　　恐怖袭击，还可以通过加强安检来排查，但传染病毒无形无味，特别是这次的新冠病毒，传染速度快，隐蔽性强，防不胜防，令人听而生畏。2月初我预订一张3月下旬去北海道的机票，航班满满的根本没有靠窗的座位。可是，前几天查看了一下，绝大部分人取消了订单，座位可随便挑选。

　　3月中下旬，在日本是大中小学的春假。学生们假期出游，家长亲朋陪伴，往年的新干线航班都要临时增加班次。但今年，不增反减了。学生们都呆在家里，连公园和游乐场也不敢去了。

　　国际航班更是乘客更是稀少。前几天我去关西机场接人，大厅里的工作人员比旅客还多。日本的公务员系统及公立学校，包括学生和员工，一律不允许到疫情严重的国家和地区旅行。

　　疫情对日本各个方面的打击都很大。

　　首先，日本GDP的70%来自以人为主的服务业。可是现在，所有学校都停课了，大小集会停止了，远途出差取消了，电影院游乐场关门了，老虎机连锁店pachinko门可罗雀，商场里也没几个人，戴个口罩都不知道防谁。航空业，旅游业，零售业，餐饮业，受到巨大打击。唯一例外的是，网购大增，又涨工资又扩招。

　　其次，日本老人多，是有名的老人社会，超过20%的人口在70岁以上。而这次的新冠肺炎传染病，据说对老人的攻击特别厉害，由于新冠肺炎而亡的也主要是80岁以上的老年人，在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恐慌。专家及日本政府都建议，老年人不外出，没有大病也尽量不去医院，以免感染； 亲戚朋友近期也减少了拜访养老院，都用打电话和视频替代了。

　　再次，1.25亿日本人口，92%住在城市，特别是集中在东京圈，关西圈，名古屋圈，札幌圈等几个地方，人口稠密，铁路交通发达便利，但这些也给传染病提供了天然的温床。最近的几次聚集性感染，就发生在上述城市圈，比如在小型音乐厅、养老院、病院、游乐船屋、健身房等。在一切都很顺畅的情况下，大国大城很方便，有各种各样的聚集红利。但当瘟疫突然降临时，这些都成了负面因素。此时，日本人羡慕的是美加澳大利亚，地大物博、人口稀少，形成天然隔离。

　　另外，日本虽然四面环海，不与任何国家陆地接壤，但其经济早已融入全球价值链，特别是与中国经济嵌得很深，形成了共进退的局面。2019年，从中国进口的商品，占日本进口的24%，是名副其实的第一，远远高出第二名的美国（只有11%）；出口到中国的商品，也占日本出口的20%，略少于第一名的美国（21%）。疫情下，日本一开始还有能力支援中国口罩，但后来，却变成商店里口罩和手纸最先被抢空的国家，因为这些产品大部分是从中国进口来的。所以，日本政府新立了一个法规，规定私人高价贩卖口罩违法；同时政府还征购口罩，配发到需要的医院及人群。

　　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，表明日美经济金融联系也很深刻。日本其实很早就有了新冠肺炎病例。奇怪的是，日本的股市，到3月初都没怎么跌。但当近日美国疫情变严重，道琼斯指数一暴跌，日经指数跌的更厉害。道琼斯指数有涨有跌，但日经指数一直跌。一方面说明美日经济紧密相连；另一方面，也显示出日本人很保守，严重避险？日本财政大臣麻生说，这次跟2008金融危机不一样，当年确实是金融系统出了问题，但现在主要是投资者心理恐慌，经济基本面其实不坏。当然因为跟中国经济联系紧密，供给链受损是不可避免的。日本政府准备继续找专家讨论，应该采取什么政策，来补助受害最大的中小企业。

　　股市暴跌，其实主要是大户在抛售跑路，对大部分投资者来说，是非常不公平的。股市上涨时，是大家一点一点抬上去的，但大户突然一抛售，股价暴跌，负担都留给来不及行动的散户了，人为地加大了贫富差距。经济学关注经济基本面及长期发展潜力，但股价的大涨大跌，主要还是由于心理影响。这几天美联储的大力行动，不知能否平缓大众的心理恐慌。假如不能的话，美国是否也应该抄作业，派警察进场压惊？

　　日本大部分的病例，其实是由于聚集而感染的，比如在小型音乐厅、船屋、养老院、健身房等。除掉这些病例，日本感染人数还是比较少的。日本专家通过对新冠病例的研究，得出几个有意思的结论，也许各国可以借鉴。一是新冠主要是通过接触传染，所以要勤洗手，少摸脸；二是避免去空间封闭的地方，比如电梯，公交，健身房，小型会议室等；三是避开人多的地方如车站。鉴于上述经验，3月16日开始，日本通风比较好的图书馆、体育馆，又开始营业了。日本的企业，也一直没有停工。

　　比尔盖兹讲，人类最大的敌人，其实是传染病，而人类还没有做好准备。有一种说法，新冠病毒是季节性的，气温上升了，病毒就死了。希望说法成真，更希望早日研制出克制消灭病毒的灵丹妙药和疫苗。

　　作者：日本神户大学教授赵来勋

　　新京报记者 侯润芳 编辑 陈莉 校对 刘军